二葉會
1921年10月,日本陸軍士官學校16期學生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岡村寧次三人相聚德國南部的溫泉療養(yǎng)地巴登巴登(Baden Baden)。當時,永田是駐瑞士武官;小畑是駐俄大使館武官,但因不能入境而滯留在柏林;岡村則是從日本到歐洲出差三個月左右。他們都是37歲,同是陸軍少佐,早先彼此就曾有過交流。
岡村寧次
三人相約“消除派系,刷新人事”,“改革軍制,建立總動員體制”。他們約定為打倒當時掌控陸軍實權的長州派和建立國家總動員的體制而共同奮斗。永田鐵山是長野縣人,岡村寧次是東京人,小畑敏四郎是高知縣人,三人都不是長州派。這是原敬首相被暗殺之前的事。
原敬內閣的陸軍大臣是長州的田中義一,但是因田中身體狀況不佳,由其派系的山梨半造(神奈川人)接任。此后,在高橋是清的政友會內閣和加藤友三郎內閣中,山梨半造繼續(xù)留任,陸軍省處于田中義一派的掌控之下。而且,在山本權兵衛(wèi)第二次組閣時(1923),田中義一再次就任陸軍大臣。另外,原敬內閣當時的參謀總長本是薩摩的上原勇作,但他受到長州派統(tǒng)帥山縣有朋的有力控制;在上原辭職(1923)后,田中義一派的河合操(大分縣人)擔任參謀總長。因而在這一時期,長州派的人都身居要職,如陸軍次官津野一輔、軍務局局長菅野尚一、陸軍省高級副官松木直亮等。在陸軍內部,山縣有朋1922年去世后長州派仍然保持強大的影響力。
永田鐵山、岡村寧次、小畑敏四郎三人回國后,從1923年前后開始,以陸軍士官學校第16期同學為主,加上志同道合的陸軍幕僚,經常聚談。1927年前后,他們將此聚會命名為二葉會,這是田中義一內閣成立前后的事。二葉會的成員包括陸軍士官學校第15期到第18期的學生,河本大作、山岡重厚、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東條英機、山下奉文等陸軍中央的中堅幕僚大約20人參加了二葉會,這些人后來在陸軍都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岡村寧次曾任參謀本部情報部部長等職,戰(zhàn)爭結束時任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小畑敏四郎作為參謀本部運輸通信部部長,是皇道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在與統(tǒng)制派的派系斗爭中失敗而離開了陸軍。山岡重厚曾任陸軍省軍務局局長,屬于皇道派,由于與小畑敏四郎大體上同樣的原因,最終被趕出陸軍。
河本大作作為1928年暗殺張作霖的主謀而受到行政處分,被編入預備役后退役。板垣征四郎曾任陸軍大臣,土肥原賢二曾任中國重要地區(qū)的特務機關長等職,最終二人都作為甲級戰(zhàn)犯被處以死刑。山下奉文作為第十四方面軍的司令官,最終被馬尼拉軍事法庭判處死刑。
二葉會繼承了永田鐵山等三人在巴登巴登的約定,首先致力于打破長州派對軍隊人事安排的壟斷。
在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東條英機、山岡重厚等人擔任陸軍大學教官時期(1922-1926),長州出生的人被完全排除在入學者名單之外,沒有一名學生是山口縣籍的。而在此之前,平均每年會錄取三名到五名山口縣的學生。比如,1923年通過初試(筆試)的100人中,有17人是山口縣的,但通過復試(面試)的50名學生中山口縣沒有一人。這應該是在面試中故意對分數(shù)進行了操作。此后,永田鐵山等人一直進行著對抗長州派的人事活動。
但是1922-1927年的陸軍大臣先后是長洲派的山梨半造、田中義一、宇垣一成。宇垣一成雖然是岡山縣人,但也被視為長州派。宇垣一成連續(xù)擔任了清浦奎吾內閣、加藤高明三派內閣、加藤高明憲政會內閣、第一次若槻禮次郎憲政會內閣的陸軍大臣,事實上成為繼田中義一之后陸軍中最有勢力的實力派人物(白川義僅在田中義一內閣時期擔任陸軍大臣)。參謀總長一職也如前文所述,在1923年由田中義一派的河合操(大分縣人)擔任,之后由鈴木莊六(新潟縣人)接任(1926)。他們也都被視為長州派的人。
接下來,在永田鐵山的領導下,二葉會開始推進三人在巴登巴登約定的“建立國家總動員的體制”。
在一戰(zhàn)前后長達六年的時間中,永田鐵山一直旅居德國及附近國家,對于大戰(zhàn)期間歐洲各個國家總動員的情況,他是陸軍中最為精通的人。因此,他從很早就開始從事與國家總動員體制相關的工作、演講等活動。1926年4月,在若槻禮次郎憲政會內閣設立的“設置國家總動員機關準備委員會”中,他被任命為陸軍方面的干事(當時任陸軍省軍事課高級課員)。10月,陸軍省成立“整備局”,永田鐵山成為第一任動員課課長。繼任者是他的心腹東條英機。
進而,二葉會開始關注此前相聚巴登巴登時尚未充分意識到的滿蒙問題。在二葉會的討論中,滿蒙問題曾經多次成為話題,包括陸軍中央對皇姑屯事件的應對、對二葉會成員河本大作的處理等。皇姑屯事件發(fā)生于1928年6月4日,東北軍閥張作霖在奉天近郊被關東軍炸死,事件的主謀就是關東軍高級參謀河本大作。河本大作從1924年開始擔任關東軍參謀,二葉會開始關注滿蒙問題或許是受到了他的影響。
本來,在二葉會中有很多熟悉中國情況的軍人,他們被稱作“支那通”,其中包括河本大作、岡村寧次、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等人。在他們的磁場作用下,二葉會開始集中關注中國,尤其是滿蒙。
木曜會
1927年11月,陸軍士官學校第22期的鈴木貞一(當時任參謀本部作戰(zhàn)課課員)等少壯派軍官效仿二葉會,成立了木曜會。木曜會成立的宗旨是,研究軍事裝備和國防方針。木曜會的成員有18人左右,主要是鈴木貞一、石原莞爾、根本博、村上啟作、土橋勇逸等陸軍士官學校第21期至第24期的學生。
木曜會的成員中還包括第16期的永田鐵山、岡村寧次,還有第17期的東條英機。永田本人僅出席過兩次聚會,但他的心腹東條曾經多次出席,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岡村也出席了四次,但小畑敏四郎沒有加入。
東條英機
木曜會從1927年11月到1929年4月為止,總共舉行了12次聚會,最重要的一次是1928年3月1日在東京九段的陸軍軍官俱樂部偕行社舉行的第五次聚會。此次聚會大約發(fā)生在皇姑屯事件3個月之前。
這一天的參會人員共有9人,包括陸軍省軍事課課員東條英機、參謀本部作戰(zhàn)課課員鈴木貞一、參謀本部中國課課員根本博等人。除了東條英機是中佐之外,其他人為少佐或大尉,基本上都是陸軍省、參謀本部等陸軍中央的少壯派軍官。永田鐵山、岡村寧次當天沒有出席。
這次聚會,首先由根本博做了題為“關于戰(zhàn)爭發(fā)生的原因”的報告,之后進行了討論。討論涉及很多方面,東條英機將聚會上大家提出的意見進行了一定的總結,并做了發(fā)言。發(fā)言主旨如下。
國家軍隊的備戰(zhàn)要以對俄戰(zhàn)爭為主體,第一期目標以在滿蒙地區(qū)確立完整的政治勢力為宗旨。但需要考慮美國可能會在中途參戰(zhàn),做好防守準備。此間,對華戰(zhàn)爭的備戰(zhàn)無須多少顧慮,僅以獲取資源為目的。
也就是說,備戰(zhàn)重點針對俄國,當時的目標放在“在滿蒙地區(qū)確立完整的政治勢力”。對華戰(zhàn)爭的備戰(zhàn)不需要太多考慮,僅僅以“獲取資源”為目的。這便是東條英機整理的聚會意見。
然后,他對前面的發(fā)言做了補充,附加了兩個理由:“一、未來的戰(zhàn)爭是生存戰(zhàn)爭。二、美國靠大陸足以生存?!币簿褪钦f,未來的戰(zhàn)爭一般是為了國家生存而發(fā)動的戰(zhàn)爭,而美國依靠美洲大陸足以生存,所以不會正式對亞洲進行軍事介入。他的補充便是這樣的含義。
對于東條英機的這個發(fā)言,有人提出了疑問:“所謂的‘確立完整的政治勢力’,是否意味著‘取得’?”對此,他回答:“是。”不管形式如何,實質上日本設想的是將滿蒙據(jù)為己有。
東條英機發(fā)言之后,進行了兩三輪問答,最后,作為最終結論,聚會約定了如下內容。
為了帝國自存,需要在滿蒙地區(qū)確立完整的政治權力。為此,國家軍隊以對俄戰(zhàn)爭為主體,對華戰(zhàn)爭準備無須太大顧慮。但需要考慮美國有可能參與本次戰(zhàn)爭,做好防守準備。
這些內容,雖然在細節(jié)上有幾處不同,比如“政治勢力”改成了“政治權力”,但基本上都出自東條英機的發(fā)言。另外,還說明了對俄、中、美、英形勢判斷的“理由”。
日本為了“保證其生存”,需要在滿蒙確立政治權力。這樣,便不可避免地會與俄國的“海洋政策”發(fā)生沖突。
他們認為日本需要從中國獲取的是對俄戰(zhàn)爭的“物資”,中國的兵力“不值一提”,用半年時間便可完成備戰(zhàn)。另外,他們認為對于中國來說,滿蒙乃“化外之地”,所以中國不會“投入國力”一戰(zhàn)。
而美國對于滿蒙的需要并非“生存上的絕對要求”,因此美國不會為滿蒙問題而傾國力發(fā)動對日戰(zhàn)爭。不過,從美國當時參加一戰(zhàn)的經過來看,如果日俄間爆發(fā)戰(zhàn)爭,美國有可能會介入。因此,要盡量通過“政治策略”避免美國參戰(zhàn),但也需要考慮美國的介入,做好“防守的準備”。
英國與滿蒙問題有關,但是可以通過軍事以外的方法解決,因此無須特別考慮準備對英作戰(zhàn)。
基于這樣的形勢判斷,會上商定了“在滿蒙地區(qū)確立完整的政治權力”,即“占領”滿蒙的方針。
這一決定在同年12月6日的第八次聚會時再次得到確認,并被作為木曜會的“結論”。岡村寧次出席了此次聚會,并以此結論為前提,積極地做了發(fā)言。永田鐵山沒有出席第八次聚會,但是堪稱他的心腹的東條英機在第五次聚會上的發(fā)言乃是基于下文將要提到的永田鐵山的構想。另外,在第八次聚會中再次確認上述方針時,永田鐵山的盟友岡村寧次也并未提出異議,由此可以看出,木曜會的這一方針實際上也得到了永田鐵山的認可。
于是,在陸軍中央內部首次正式提出了占領滿蒙的方針。
當時,圍繞對華政策主要有以下三種構想。
第一種是當時田中義一內閣主張的方向,即滿蒙特殊地區(qū)論。這種構想承認長城以南的中國領土由國民政府統(tǒng)治,而至于滿蒙地區(qū),則支持受日本影響的軍閥張作霖的勢力,從而維持日本在該地區(qū)的特殊權益。
第二種是浜口雄幸任黨首的在野黨民政黨的態(tài)度。其立場是,應該基本上承認國民政府統(tǒng)一包括滿蒙在內的整個中國,同國民政府建立友好關系。比如說,日本承認國民政府統(tǒng)一整個中國的主張,由此擴大與中國的經濟交流。
第三種是暗殺張作霖時關東軍領導層的方針,主張鏟除張作霖,在滿蒙建立一個由日本掌握實權、獨立的新政權。這就是所謂的“滿蒙分離論”,但是它的前提是中國繼續(xù)對滿蒙享有主權。
相對于這些構想,木曜會的滿蒙占領論完全否定了中國在滿蒙享有的主權,乃是一個全新的方向。
許多人都認為,九一八事變是日本為了打開1930年代初世界經濟危機下的困局而由以石原莞爾為首的關東軍策劃并實施的,但實際上早在1929年末世界經濟危機爆發(fā)的一年半以前,就已經有陸軍中央的幕僚提出了后來發(fā)展至九一八事變的占領滿蒙方針。作為策劃九一八事變的關東軍方面的主謀而聞名的石原莞爾,雖然沒有出席第五次聚會,但他是木曜會的成員。因此可以說,策劃九一八事變的核心原因并非世界經濟危機,而是其他。對于石原莞爾等策劃九一八事變的軍人來說,世界經濟危機給了他們一個絕好的機會,可以去實施蓄謀已久的既定方針。
木曜會占領滿蒙的方針,并不單純是陸軍中的這個小團體所考慮、僅其內部抱有的想法。這一方針還被以后的一夕會繼承。
此外,在木曜會第五次聚會的同時,參謀本部作戰(zhàn)部(部長荒木貞夫,作戰(zhàn)課課長小畑敏四郎)正在草擬一份主張“在滿蒙地區(qū)確立帝國政治權力”的文件。其內容與木曜會的結論基本相同。從這一點來看,似乎在木曜會與參謀本部作戰(zhàn)部之間存在某種合作。這恐怕是通過永田鐵山、岡村寧次、東條英機與小畑敏四郎的關系形成的合作。
除第五次聚會和第八次聚會外,木曜會比較引人關注的還有1929年1月17日舉行的第十次聚會。永田鐵山、岡村寧次、東條英機三人全部出席了此次聚會。會上做報告的人是陸軍省軍事課課員鈴木宗作,他主張需要實現(xiàn)“統(tǒng)帥權的獨立”,其內容并沒有什么特點。
但是,當天討論的“結論”是,首先在“領導戰(zhàn)爭”方面,“想要以統(tǒng)帥之獨立自由領導政治策略”“辦不到”。然后這樣闡述道:軍人控制國家政權,不如政治策略主動追隨統(tǒng)帥,也就是說,需要行政當局自己追隨“軍人”,為此就需要一個具有領導能力的“大人物”。為了獲得這樣的大人物,需要“人為地制造一個具有凝聚力的人物”。這就要求“建立一個為了整個國家活動的、公正的新派閥”,也就是說,必須在陸軍中建立一個新的派系。
這個結論就是說,不能通過統(tǒng)帥權的獨立來控制國家政權,應該在陸軍中建立一個新的派系,通過它對政治發(fā)揮影響力。
雖然當時沒有留下每個人的發(fā)言記錄,但引人注意的是,在年齡、軍銜均高于其他人的永田鐵山、岡村寧次、東條英機三人全部出席的時候,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是因為,永田鐵山等人一直認為,不應該依靠統(tǒng)帥權的獨立,而是應該以組織的形式推動陸軍大臣,通過他對內閣施加影響力。
永田鐵山
一般認為,統(tǒng)帥權的獨立是導致昭和陸軍魯莽從事的原因。但是,實際上他們在統(tǒng)帥權的獨立上反而是消極的,認為陸軍需要作為一個組織積極介入國家政治。
一夕會
1929年5月,木曜會與二葉會合并,成立了一夕會。這是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前兩年發(fā)生的事。一夕會的成員共有40名左右,包括陸軍士官學校第14期到第25期的學生。除了二葉會、木曜會的會員,還有后來在陸軍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的少壯軍官武藤章、田中新一、富永恭次等人。
這里重新列舉一下主要成員的名字: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岡村寧次、東條英機、河本大作、山岡重厚、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磯谷廉介、渡久雄、工藤義雄、山下奉文、橋本群、鈴木貞一、石原莞爾、根本博、村上啟作、土橋勇逸、鈴木率道、牟田口廉也、武藤章、田中新一、富永恭次等。這些人后來在昭和陸軍中均名聲大噪。
在一夕會的第一次聚會上,做出了三項決定:刷新陸軍的人事;武力解決中國東北問題;擁立荒木貞夫、真崎甚三郎、林銑十郎三位非長州派的將級軍官,首先是掌握陸軍中央的要職。永田鐵山、小畑敏四郎、岡村寧次(均為45歲、陸軍大佐)三人在一夕會中處于主導地位,其中永田鐵山是他們的核心人物。
一夕會成立時正值田中義一內閣的末期、浜口雄幸內閣成立前大約一個月。田中內閣的陸軍大臣是白川義則(愛媛縣人),浜口內閣的陸軍大臣是宇垣一成(岡山縣人)。白川、宇垣都受到田中義一的影響,所以一直被視為長州派的未來。
在一夕會的決定中,首先刷新陸軍的人事意味著把該會的成員安插到陸軍中央的要職,將長州派的勢力排擠出陸軍中央。此外還包括在陸軍中央的職位上推動自己領域的各上司相互合作,以實現(xiàn)一夕會制定的方針。
然后,在武力解決中國東北問題上繼承了二葉會、木曜會的主張。從一夕會成員的行動來看,木曜會占領滿蒙的方針在這里變成了一種相當廣泛的共識。這一方向實際上可以有各種各樣的形式,但其含意乃是否定中國對滿蒙的主權。這直接導致了九一八事變的發(fā)生。比如,根據(jù)根本博的回憶,同年底,永田鐵山、東條英機、石原莞爾、鈴木貞一、根本博等人決定“以武力驅逐張學良”,并分別游說上司,在陸軍內部醞釀了動武的氣氛。
擁立荒木貞夫、真崎甚三郎、林銑十郎三位非長州派的將級軍官與排擠田中義一、白川義則、宇垣一成等人的勢力有關。在荒木、真崎、林三人中,核心是佐賀縣人真崎,荒木是和歌山縣人(生于東京),林則來自石川縣,但二人與真崎關系甚篤,并且通過真崎的關系,與宇都宮太郎、武藤信義等佐賀派關系密切。而佐賀派屬于與長州派對立的上原勇作的派系,尤其與田中義一、宇垣一成嫌隙頗深。
田中義一和上原勇作曾經因1924年推選清浦奎吾內閣陸軍大臣一事發(fā)生分歧。田中推舉宇垣一成,而上原推舉佐賀派的福田雅太郎(長崎人),最后上原失敗,宇垣一成當選陸軍大臣。兩年后(宇垣一成任陸軍大臣期間),圍繞接任參謀總長河合操的人選問題,上原與宇垣又產生了分歧。上原推舉武藤信義(佐賀人),宇垣則推舉自己一派的鈴木莊六(新潟人),此次同樣上原落敗,鈴木莊六就任參謀總長。不過,在1927年白川義則擔任陸軍大臣的時候,武藤信義在上原的支持下就任教育總監(jiān)一職,這是陸軍的三大要職之一。
這樣,推舉真崎甚三郎等人意味著一夕會站在反長州派的立場。
此外,1928年長州籍實力派人物津野一輔去世;翌年,田中義一辭去首相一職后不久病死,宇垣一成在此過程中正式形成自己的派系。津野一直被視為長州派內田中義一的繼承人。宇垣與同期的鈴木莊六、白川義則二人聯(lián)手,把陸軍中央的軍官金谷范三、畑英太郎、南次郎、阿部信行、二宮治重、杉山元、建川美次、小磯國昭等人拉進自己的陣營,形成了宇垣派。他們都不是長州人,所以陸軍的主流從長州派變成了宇垣派。此后,長州的菅野尚一、松木直亮等人一直沒有就任要職。
一夕會是在津野一輔死后宇垣派正式形成的背景下成立的,并且提出了刷新人事,可見是對抗宇垣派的一項舉措。
關于一夕會的核心人物永田鐵山和真崎甚三郎的關系,當時有五封永田寫給真崎的書信,其中四封是一夕會成立之前寄出的。這四封信寫于1928年年底到1929年1月,主要內容是關于二葉會的山岡重厚、工藤義雄(均為一夕會成員)就任陸軍中央課長職位的疏通工作。當時,真崎任駐扎弘前市的第八師團長。
永田鐵山在信中說,自己正在做各種工作,以便讓山岡重厚、工藤義雄就任陸軍省補任課課長或者教育總監(jiān)部第二課課長的職位,委托真崎甚三郎向陸軍中央做疏通工作。此外,永田還告訴真崎:自己正在與人事局局長川島義之、教育總監(jiān)部本部長林銑十郎等人協(xié)商;已經得到奉天特務機關長秦真次的幫助;等等。他進而在信中闡述了自己的判斷。他預料,田中、宇垣派會“策劃”陸軍省征募課課長的后任人選,需要采取對抗措施,以“遏止”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認為:“問題的癥結在于陸軍的領導層[田中、宇垣派]心里?!?/p>
川島義之、林銑十郎、秦真次三人與真崎甚三郎之間,關系雖有深淺之分,但都有聯(lián)系。據(jù)推測,永田鐵山與真崎等人關系比較密切。而且,真崎從1929年7月起擔任駐扎東京的第一師團長,當時永田是該師團步兵第三聯(lián)隊長,東條英機是第一聯(lián)隊長,三人似乎關系緊密。
在確定了上述一夕會的方針后,永田鐵山等人首先正式著手謀求掌控陸軍中央的要職。
一夕會成立三個月之后的1929年8月,岡村寧次得到了陸軍省人事局補任課課長的職位。補任課課長掌握著整個陸軍佐官及以下級別軍官的人事大權。為了確保補任課課長一職,當時一夕會做了什么樣的工作,目前不得而知,但恐怕一夕會的成員對各方面都做了工作。一夕會通過擔任補任課課長的岡村寧次,正式開始掌握陸軍中央的各個職位。
1930年8月,永田鐵山就任陸軍省軍務局軍事課課長。軍事課課長實質上對預算分配擁有相當大的發(fā)言權,不僅是軍政部門,也是整個陸軍最為重要、擁有實權的職位。此外,渡久雄就任參謀本部歐美課課長。
接著,九一八事變前的1931年8月,松村正員就任陸軍省征募課課長,飯?zhí)镓懝叹腿务R政課課長,村上啟作就任軍事課高級課員,鈴木貞一就任軍事課中國班班長,東條英機就任參謀本部動員課課長,武藤章就任作戰(zhàn)課兵站班班長,磯谷廉介就任教育總監(jiān)部第二課課長。此外,一夕會推舉的將級軍官之一荒木貞夫就任教育總監(jiān)部本部長。這些都是一夕會在陸軍中安插的成員。另外,當時真崎甚三郎從第一師團長調任臺灣軍司令,林銑十郎從前一年的12月開始就任朝鮮駐屯軍司令。
這樣,一夕會成員幾乎掌握了陸軍中央主要實權職位。由此可見,一夕會利用岡村寧次就任補任課課長一職的機會,迅速推動了人事的安排。可以說,他們在當時已經設想到不久將要動用武力。
另外,1928年10月,石原莞爾就任關東軍作戰(zhàn)主任參謀;翌年5月,板垣征四郎就任關東軍高級參謀。雖然這些是岡村寧次就任補任課課長之前發(fā)生的事,但是當時一夕會成員加藤守雄擔任補任課課員,應該是他做了工作。
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時,陸軍中央以及關東軍中的一夕會成員(包括二葉會、木曜會)的人員部署如下。
陸軍省
軍事課:課長永田鐵山,高級課員村上啟作,中國班班長鈴木貞一,外交班班長土橋勇逸,編制班班長鈴木宗作,課員下山琢磨
補任課:課長岡村寧次,高級課員七田一郎,課員北野憲造
征募課:課長松村正員
馬政課:課長飯?zhí)镓懝?/p>
動員課:課員沼田多稼藏
整備局:課員本鄉(xiāng)義雄
參謀本部
動員課:課長東條英機
庶務課:庶務班班長牟田口廉也
作戰(zhàn)課:兵站班班長武藤章
歐美課:課長渡久雄
中國課當時日語稱“支那課”。:中國班班長根本博
運輸課:課長草場辰巳
參謀本部:部員岡田資、清水規(guī)矩、石井正美、澄田來四郎
教育總監(jiān)部
第二課:課長磯谷廉介
庶務課:課長工藤義雄
炮兵監(jiān)部:部員岡部直三郎
教育總監(jiān)部:部員田中新一
航空本部
第一課:課長小笠原數(shù)夫
內閣資源局
企劃第二課:課長橫山勇
關東軍
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
作戰(zhàn)主任參謀石原莞爾
奉天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
由此可以看出,一夕會的少壯軍官基本占據(jù)了各部門被視為主要實權職位的課長或者班長的職位。
此外,與上述相當?shù)穆毼?,一夕會還在陸軍大學安插了擔任教官的小畑敏四郎、鈴木率道以及擔任陸軍兵器本廠附一職的富永恭次等人。一夕會正是以這樣的陣容迎來了九一八事變。
(本文摘自川田稔著《日本陸軍的軌跡(1931-1945)》,韋平和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