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出局騙

六十種曲尋親記 作者:明·范受益


【鳳凰閣】〔生上〕家鄉(xiāng)何處?;厥字刂?zé)熕?。鴛幃幾度夢(mèng)空歸。他那里應(yīng)疑我是鬼。音書難寄淚頻滴。煙嵐瘴雨。 僵尸豈是曾參殺。天救寒儒身茍活。單衣怕見楚天秋。餒腹欲餐胡地雪。梧桐巢破鳳凰分。云水程遙魚雁絕。天涯別恨五更鐘。旅邸離愁千里月。周羽。自從金山廟中。神明托夢(mèng)。張文釋放。未得恩宥。不敢還鄉(xiāng)。只得街頭上叩謁豪門。胡亂度日。不知家中妻子分娩不曾。又不知是男是女。幾時(shí)再得完聚。正是夫妻兩地愁無盡。身類孤蓬恨怎消。你看這等天氣。好凄涼人也。 【小桃紅】寒侵短褐。饑攪空腸。舉目無親黨也。只聽得嘹嘹嚦嚦。雁兒過瀟湘。疎辣辣兩三行。雁兒。你吃的是稻和糧。宿的是蓼花汀。游的是蘆花蕩也。煞強(qiáng)似我饑寒無所傍。比似我被拘囚。怎如得雁過衡陽。 【下山虎】一似蘇卿海上牧守羝羊。他那裏怎知我到在大澤久藏。殷懃要寄個(gè)音書。無奈上林路長。慢回首家鄉(xiāng)珠淚汪??辔移拮討?yīng)無恙。未審何年情再講。我周羽好癡。竟不想饑寒死在衰草路傍。說什么松菊猶存三徑荒。 【蠻牌令】遺腹子也生養(yǎng)。若是生得個(gè)男兒。如今漸年長。只怕我妻重婚嫁。不敎他學(xué)文章。我好癡。教孩兒學(xué)甚文章。比似我書讀五車。那曾上金馬玉堂。我欲待潛地逃回。又沒有盤纏。少不得乞丐遶街坊。早難道衣錦還鄉(xiāng)。 【前腔】幾度夢(mèng)還鄉(xiāng)。妻子又驚惶。只道我是沙漠鬼。問我魂魄在何方。休道夢(mèng)裏回還。便是今日回去。似這般憔瘦形骸。一逢著故舊妻房。他道我是活骷髏。不是舊日才郞。 【尾聲】千愁萬恨都撇漾。未知素餐淡飯?jiān)诤畏?。那些個(gè)酒解愁腸。 【亭前柳】〔凈丑上〕咱兩個(gè)。每雙雙。終日恣猖狂。請(qǐng)人來吃酒。把他做錢當(dāng)。遠(yuǎn)觀有個(gè)窮酸相。請(qǐng)他來吃酒。騙他一場(chǎng)。 〔凈〕老兄作揖。一向久違。久別。久疎。久闊?!渤蟆骋幌蚓醚觥M馊丈顢_?!采硨W(xué)生不是這裏人?!矁簟迟F處?!采硨W(xué)生是河南開封府封丘縣人?!矁簟痴恰P值男瞻偌倚丈嫌械??!采硨W(xué)生姓周名羽。〔丑〕我正思量得起。貴表是兩個(gè)字的?!采匙治┖病!渤蟆痴?。兄為何到此?!采潮蝗苏_陷。〔凈〕被人誣陷??炷盟麃?。〔生〕不是這裏人。是我學(xué)生那裏人?!矁簟橙羰俏疫@裏人。不敢欺說。聞?dòng)扌值苊?。都是怕我的?!采忱闲稚闲??!矁簟承諄G。〔生〕貴表。〔凈〕丟不孫是我學(xué)生。〔生〕此間?!渤蟆迟坎攀⒕褪窃谙?。〔生〕怎么有這等姓?!矁簟硜G得來。倏得去。纔為好漢。那一年在貴省做些小買賣。偶逢一陣驟雨。在宅上躱雨。多蒙老兄何等款待。謝之不盡?!采扯嘤新??!渤髢簟忱闲衷匈F寓么?!采尺€沒有?!矁簟尺@等就不家懷了。旣沒有。到弟家裏。住兩三個(gè)月?!渤蟆车叫〉芗引?。住四五個(gè)月?!矁簟车轿壹引熥“肽??!渤蟆车叫〉芗引熥“司艂€(gè)月。〔凈〕到我家裏住十來個(gè)月?!渤蟆车轿壹引熥∫荒辍!矁簟承值芸磳⑵饋?。光陰易過。扯來扯去。一年就過了。如今請(qǐng)周兄到酒店中接風(fēng)。〔生〕不曾相識(shí)。何以克當(dāng)。〔丑〕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轉(zhuǎn)東過西。此間就是。酒保在那裏?!材┥稀澄墩性仆饪?。香引洞中仙。二位又來了?!矁簟巢灰雎暋!材吵远嗌倬??!矁簟潮M醉方休?!材┫聝簟持苄终?qǐng)上坐?!采d坐介丑〕周兄。不要說我兄弟名。就是見了我這帽子。也嚇一跌??疵??!矁舻椤持苄帧_€有一件。我這裏人最欺生。你如此打扮。認(rèn)你是別處人。就要欺你。把這帽子與我換了?!矒Q介〕你看帶了這帽子。就像我這裏人了?!材┏志粕稀硵嗨鸵簧┯小F瞥f事無過。酒在此?!渤蟆掣绺?。把酒來嘗一嘗如何?!矁簟衬脕砦覈L。〔丑〕如何。〔凈〕問急了?!渤蟆橙绾??!矁簟秤謫栠t了?!渤蟆橙绾巍!矁簟澈?。在這裏。兄弟你也嘗一嘗?!渤蟆掣绺鐕L了。我不消嘗。周兄。你那裏酒。不知怎么樣吃?!采澄夷驱熤魅苏啤?统隽??!渤蟆撑c我這裏不同的。我這裏主人整酒。主人出令?!采吃趺吹绞侵魅顺隽??!渤蟆持魅苏苼矸羁汀P幸粋€(gè)難令。如行不出。多奉幾杯酒。若是客出了令。都罰了主人家。所以主人整酒。主人出令。這等哥哥舉一令。〔凈〕我學(xué)生沒有甚么令。就把歷日為題。遇時(shí)節(jié)飮一杯。無時(shí)節(jié)徑過。〔生取酒介丑〕得令得酒?!矁簟澄艺f起。正月元宵。我飮酒?!渤蟆呈裁淳??!矁簟迟p燈酒。干。二月是周兄?!采扯聼o節(jié)?!矁簟碂o節(jié)徑過。三月是兄弟?!渤蟆橙聹[明。我飮酒。〔凈〕什么酒。〔丑〕掃墓酒。干。四月是周兄?!采乘脑聼o節(jié)?!渤蟆碂o節(jié)徑過。五月是哥哥。〔凈〕五月端陽。我飮酒?!渤蟆呈裁淳啤!矁簟辰饩C酒。干。六月是周兄。〔生〕六月六。〔凈〕你洗浴。徑過。七月是兄弟?!渤蟆称咴缕呦?。我飮酒。〔凈〕什么酒。〔丑〕吃巧酒。干。下半年從左轉(zhuǎn)。八月是哥哥。〔凈〕八月中秋。我飮酒?!渤蟆呈裁淳啤!矁簟吃氯A酒。干。有來有往。禮無不答。九月是兄弟?!渤蟆尘旁轮仃?。我飮酒?!矁簟呈裁淳??!渤蟆车歉呔?。干。十月是周兄。〔生〕十月朝?!渤蟆彻砉?jié)不準(zhǔn)。十一月是哥哥。〔凈〕十一月冬至。我飮酒?!渤蟆呈裁淳啤!矁簟骋魂柧啤8?。十二月是周兄?!采呈職q除夜?!矁簟畴y得歲除夜。請(qǐng)一杯。周兄那裏糯米糶多少一擔(dān)?!采巢贿^五六錢銀子一擔(dān)?!矁簟巢划?dāng)什么貴。一年吃得一杯酒。兄弟你奉菜。我奉周兄一杯酒。 【排歌】今日相逢。喜氣甚濃。一杯解開愁容。劉伶每日喜匆匆。但愿樽前酒不空?!埠稀掣枰磺o嚁?shù)鍾。人生何處不相逢。容顏?zhàn)?。廝和哄。一齊拚卻醉顏紅。 周兄在此沒什么吃。待我去買些什么來?!采巢幌谩!渤蟆晨靵硇?。〔凈下丑〕我也奉一杯。 【前腔】解佩留貂。喜氣甚濃。勸君且自從容。休將酒數(shù)問石崇。歌罷桃花扇底風(fēng)。 〔合前丑下末上〕叫小廝拿等子來會(huì)鈔?!采尘票?。丟倏二兄在那裏。〔末〕他兩個(gè)去了?!采吃瓉硭麅蓚€(gè)去了。我也去罷。多謝了。〔末〕酒錢也不還。往那裏去。〔生〕實(shí)不相瞞。學(xué)生是異鄉(xiāng)人。他二人替我接風(fēng)。酒錢不該我還。〔末〕誰來請(qǐng)你??旆Q銀子?!采澄疑磉叿治臎]有。那得還你。待我叫他轉(zhuǎn)來。丟倏二兄轉(zhuǎn)來?!材┡樯疵苯槟? 【雙鸂■〈氵束鳥〉】看伊家孱弱瘦臉。怎說出無理之言。旣來飮酒。怎推得囊裏無錢。枉被人打數(shù)拳。到底難免。 【前腔】〔生〕非干是我相輕賤。聽哀吿望相憐。念我是他鄉(xiāng)流落此間。驀然見他兩個(gè)。抵死相牽要請(qǐng)歸。誰知他先自分散。 【前腔】〔末〕聽詐言未必然。休得要喬廝埋寃。到官司廳上明臺(tái)判?!采衬闳粢焦?。拚一命先喪黃泉。 〔末結(jié)打介生〕救人。救人?!餐馍稀炒缺瘎倌钋暦稹W鲪嚎諢f炷香。放手。放手。你為何扯著他。〔末〕李公公。這漢子領(lǐng)兩個(gè)人來。吃了五百文錢酒。竟沒得還我。如今扯他到官府去?!餐狻碀h子。你為何吃了酒。不還酒錢?!采彻莘A。我學(xué)生是異鄉(xiāng)人。偶到貴處。適間遇著丟倏二人。請(qǐng)我到此吃酒。不知他兩個(gè)那裏去了。〔外〕你被他騙了。我這裏鄂州界上騙賊極多。你被他哄了。酒保。他身邊沒錢。結(jié)他也沒得還。這銀子明日到我柜上來取。〔末〕好造化。正是合放手時(shí)須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蚕律扯嘀x公公?!餐狻? 【高陽臺(tái)】聽汝言談。觀伊舉止。君家甚處居住。姓甚名誰。為何來到此處?!采陈爢?。我是封丘縣裏世業(yè)儒。表字維翰。姓周名羽。被他人陷害。配來邊地。 【前腔】〔外〕聽取。君有何能。今從何業(yè)。離家還是何時(shí)。家有何人。一一說與吾知。〔生〕非虛。胸中頗有萬卷書。奈饑來一字不堪煑。有妻郭氏。別來已經(jīng)年矣。 〔外〕原來是位飽學(xué)。失敬了。也罷。你到我家下。訓(xùn)幾個(gè)蒙童。你心下何如?!采橙舻檬樟?。感恩非淺。 【簇御林】〔外〕聽言語。眞可悲。果是知書本分儒。可憐流落無依倚。不如寄跡吾家裏?!埠稀澈脗?。相逢到此。不由不淚如珠。 【前腔】〔生〕蒙收錄。感大德。自愧無能難塞責(zé)。猶如失壘燕孤飛。向畫堂深處雕梁語?!埠锨啊? 〔生〕自嘆一身如轉(zhuǎn)蓬。荷君收錄我孤蹤。 〔外〕今日得吾提掇起。免敎落在污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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