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襲面包店

　　看似互不相干的6個短篇，卻演繹出人入中年的必有光景：少年的浪漫、青春的沖動，已經(jīng)越來越遠；日常的瑣碎，世俗的牽累，而今揮之難去?？纯催@位橫跨6篇的“我”吧：開頭還敢深夜冒險，攜妻“再襲面包店”，還有閑心窺視“像的失蹤”，就在此話題在年輕女子面前夸說一番；然而到后來，他卻不得不牽扯進“家庭事件”，奉陪煞有介事的未來妹夫，不得不離開有趣的“星期二女郎”，在死胡同里干起尋貓的無聊色勾當。“要是世上的人全部像你這樣，世界怕是要變得一塌糊涂”。在妹妹如此指責之后，玩世不恭的“我”，終于也轉(zhuǎn)起了“我們到底要往什么地方去”的念頭。本書前言位于“青春三部曲”和《挪威的森林》之間的承前啟后之作，六個精巧的短篇，合力勾勒出又一個村上春樹式的青年——永遠是懶懶散散，永遠是妙語如珠，看見正經(jīng)人物就要發(fā)笑，干了正經(jīng)事就覺難受，一產(chǎn)生莫名其妙的念頭就想個不休，一碰上莫名其妙的事就渾身來勁。繁華都市的畸零兒，主流社會的邊緣人。特色及評論文章節(jié)選因為我一直認為這么深的夜裹在麥當勞不該有女孩子在上班，所以看到她的那一剎那，我感到腦子里陣混亂；還好立刻救回過神來，趕緊戴上滑雪的帽子。柜臺小姐看我們突然戴上滑雪的帽子，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這種狀況的應對方法，在“麥當勞待客手冊”中應該沒有寫吧！她在說完：“歡光臨麥當勞！”之后，雖然還想繼續(xù)說下，但是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還掛著供作用的微笑，可是兩片嘴唇卻慘白得不停顫抖。我急忙的取下毛巾，拿起了槍，對準顧客席位。在顧客席上只有一對學生式的情侶，趴在塑料桌子，睡得非常沈穩(wěn)。桌子上他們兩個人的頭和草莓雪客的杯子整齊的排列，仿佛式一個前衛(wèi)的藝術品。因為兩個人都睡得死人一樣，所以我想大概不會我們的作業(yè)發(fā)生什么障礙吧！因此，我就將槍對準柜臺邊。麥當勞的柜員總共有三人，柜臺的小姐大約二十來歲，鵝蛋型的臉；氣色不太好的店長；以及在廚房里打工的學生。三個人都聚集在收款機前，瞪大眼睛，看著槍口，沒有人大聲嚷嚷，也沒有人要出來抓我們的模樣。因為槍實在太重了，我只好將手指放在扣板機的地方，槍身放在柜臺上。“錢可以統(tǒng)統(tǒng)給你！”店長用沙啞的聲音說“不過十一點十已經(jīng)全部回收了，現(xiàn)在這里所剩不多，請你統(tǒng)統(tǒng)拿走吧！我們有保險，沒有關系！”“請你拉下前面的鐵門，把看板的電關掉！”妻子說?！罢埖纫幌?！”店長說?！斑@一點我不能答應你，因為任意關閉店門我受到上級的處罰?！逼拮佑謱⑾嗤拿钪貜土艘淮巍！澳阕詈谜罩脑捜プ?！”我對他忠告說。店長滿臉的茫然，看著柜臺上的槍口，又看看妻子的臉，最后只好死心的關掉善板上的電燈，把正面的拉門放了下來。我一直提高警覺以防他趁忙亂之際去按警報裝，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麥當勞漢堡連鎖店似乎沒有非常報警裝置，或許他們沒想到會有人想搶劫漢堡店吧！正面的拉門卷到地面上時，啪……的一聲巨響，自動地上鎖了，是趴在桌上的一對學仍然沈沈的地睡著。我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如此安穩(wěn)地睡了?！巴鈳畟€漢堡！”妻子說?！斑@里的錢足夠你買三十個漢堡，請你拿這些錢到別的地方去買，好嗎？”店長說?！胺駝t我們的帳簿會非常麻煩，換句話說……”“你最好照著她的話做！”我又重復了一次。三個人一起進入了廚房，開始做三十個漢堡來。打工的學生烤著漢堡肉，店長將它夾進面包中，柜臺小姐用白色的紙將它包裝起來。這時候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我身體倚靠在大型的冰箱上，散彈槍的槍口對準烤漢堡的鐵板，鐵板上并排著一塊快深褐色圓形的漢堡肉，因為煎烤而發(fā)出吱吱的聲響?？救馑l(fā)出甜美的香氣好像一群眼睛看不的小蟲，鉆進我全身的毛孔里，入血液中，在我全身的每個角落巡邏，然后最終目的是集結(jié)在我身體中心所產(chǎn)生饑餓的空洞中，使我四只無力，身心疲憊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真想立刻就抓起一、二個包里著白色包裝紙，堆積在一旁的漢堡來痛快的大吃一頓，但是，如果我這么做的話，我們的目的會立刻就被識破，因此，我們只好等三十個漢堡全部做好之后再說了。廚房非常熾熱，而我們又戴著滑雪面罩，只好頻頻揮汗了。三個人一邊做漢堡，偶爾抬起頭來偷偷地描槍口一眼。我不時地用左小拇指的指尖挖兩邊的耳朵，因為每當我一緊張起來時，耳朵就會發(fā)癢?？墒俏乙煌诙?，槍身就會不穩(wěn)定的上下?lián)u動，使得他們?nèi)齻€人的情緒也隨之混亂起來。雖然槍的安全鎖一直牢牢地鎖住，不用擔心會有爆發(fā)的情形產(chǎn)生，但是他們?nèi)齻€人并不知道這件事，而我也不打算刻意去告訴他們。三個人正在做漢堡，而我將槍口對準鐵板看守著，妻子則注意顧客席位那兩位沈沈睡著的顧客，一邊屬著做好的漢堡，她將包裝紙包里好的漢堡整齊的排放在紙袋中，每一個紙袋裝著十五個漢堡?！澳銈?yōu)槭裁捶沁@么做不可呢？”年輕的柜臺小姐對我說。“你們可以錢搶走，去買你們喜歡的東西，這樣不是更好？可是你們卻偏偏要吃三十個漢堡，你們的用意到底在哪里呢？”我一句也回答不出來，只好對她搖搖頭?！半m然我們的作為有些惡劣，是誰叫面包店晚上都不開呢？”妻子對她說明?！叭绻姘觊_著的話，我們一定去搶包店的?！边@樣的說明是否能樣他們理解，我覺得非常懷疑，但是，他們從此就不再開口，靜靜地烤著漢堡肉，將漢堡肉夾在面包里，然后用包裝紙包起來。兩個紙袋里裝滿了三十個漢堡之后，妻子又向柜臺小姐點了兩大杯的可樂，不過可樂的錢卻是一毛也不差的付清?！俺嗣姘酝猓覀兪裁匆膊粨??！逼拮訉λf明。她的頭動了一動，既像是在搖頭，又像是在點頭，大概是兩個動作同時進行吧！我覺得自己非常能夠體會她的心情。妻子接著從口袋里拿出綁東西用的細繩子——-她準備得實在太齊全了——-將三個人一起綁在柱子上，三個人大概也領悟了多說無益，乖乖得聽由她擺布了。雖然妻子體貼的詢問他們：“會痛嗎？”

　　村上春樹，1949年生于日本兵庫縣，早稻田大學戲劇系畢業(yè)，1979 年以第一部創(chuàng)作小說《且聽風吟》得到當年日本的群像新人獎。獲得野間文藝新人獎和谷崎潤一郎獎的作品－《挪威的森林》－迄今賣了超過700萬本，使作者成為日本最暢銷的作家。他曾翻譯F.scott.Fitzgerald，Paul Theroux，John Irving及Raymond Chandler的小說，九十年代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和Tufts大學任客座講師。